里拧着一根马鞭,裤腿上还沾了些许污泥,乍然瞧不出是何身份。
再看身后二人,一人五大三粗满脸凶相,穿着与裴钺一般无二,甚至还干净些,另一人面白无须,大腹便便,瞅见她在打量他,甚至还投来和善的笑。
这一路裴钺不仅一言未发,甚至并未多瞧她两眼,仿佛她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裴钺不说话,舒筠更不敢作声,亦步亦趋跟着他身侧。
刘奎急了,圣上该不会送她到英华殿就没下文了吧。
那可不行。
皇帝不急太监急。
刘奎悠悠绕至舒筠一侧笑呵呵与她打听,
“这么晚了,姑娘何故一人在此?”
舒筠不好意思解释道,“我与同伴走丢了”
等的就是这句话,刘奎不动声色问,“这么说,姑娘是入宫的公主伴读?不知是哪一宫的人?”
这话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舒筠留了个心眼,腼腆回,
“我倒也不是正经的公主伴读,不过是家里托门路送过来沾光的”
万一回头这男子想起那事来寻她,找到咸安宫可就麻烦了,她不想给人添麻烦,也不想被舒太妃抓到把柄,还是谨慎些好。
刘奎懂了,寻常来说,在宫中当过伴读,说出去面儿有光,也有利于议亲,许多官宦人家也因此绞尽脑汁送女儿进来。
“您是哪家的姑娘?”
舒筠默默吞咽了下口水,面不改色道,“我姓苏,”
“哦,原来是苏姑娘”刘奎刮了刮脸腮,开始寻思京中哪家官宦姓苏,
舒筠乌溜溜的眼神儿看了一眼裴钺,小声问刘奎,
“这位爷是在皇宫当差吗?”
这一身打扮既不像主子,也不像侍卫,舒筠摸不清底细。
老太监晓得什么时候该多嘴,什么时候该闭嘴,登时成了个锯嘴葫芦躲后头去了。
裴钺听得这话,驻足看着她,天色有些暗了,宫道的灯盏尤未燃起,舒筠白皙的脸蛋在这样的光色里显得格外清透,几乎能瞧见那渐渐逼近耳根的酡红,
“你瞧我像是当什么差的?”
他总算肯说话了,舒筠笑眼弯弯,语气也跟着轻松不少,“我尚瞧不出来”
眼神往他手中的缰绳睃了一眼,裴钺顺着她视线垂眸,解释道,“我刚从上林苑驯马回来”上林苑新得了一批大宛神驹,其中一匹性子格外桀骜,寻常驯马师奈何不了,他遂亲自上阵,
话未说完,却见舒筠眸色微亮,“您是驯马师吗?”
很惊奇的模样,甚至隐隐有些羡慕。
裴钺语气一顿,嘴里含着“驯马师”三字细细品味,神情在她天真懵懂的眼神里慢慢挫败,“算是吧”
天子可不就是江山的驾驭人么。
舒筠笑吟吟的,“您龙骧虎步,器宇轩昂,可不像寻常的驯马师”
还算有些眼力劲,裴钺颔首,“我替天子驭马。”
“难怪”这就能解释他赏花宴那日出现在燕雀湖,大约是皇帝跟前的要紧人。
裴钺继续往前走,舒筠只得跟上,打开了话匣子,气氛便松快许多,
身后刘奎朝蔺洵挤眉弄眼,蔺洵总算明白了些缘故。
英华殿在皇宫西北角,从玄武门进去穿过一个偏僻的林子,再沿着宫道往南折一段便是,到了英华殿角门,裴钺便往里指了指,“到了。”
随后头也不回,沿着宫道往南面的养心殿方向去了,舒筠连个道谢的机会都没有。
前方的深长宫道呈现一片深褐色,一眼望不到尽头,舒筠看着他背影,朝他无声一揖,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
到了英华殿,舒筠便知如何回,她寻守门的聋哑嬷嬷借了一盏灯,不紧不慢往咸安宫去,走到半路,她总算想起来忘了何事,懊恼地跺了跺脚,
忘了绣帕还在他手里呢。
这可如何是好,寻他要,无异于不打自招,若舍弃,总归是个隐患。
那夜的情形无声地在脑海翻滚,舒筠捧着通红的面颊左右为难。
罢了,瞧那人神情泰然无波,要么是忘了那桩事,要么从始至终没放在心上,若真是这般,当是个霁月风光的男子,干脆与他赔个不是,将绣帕要回来,了结此事。
打定主意,舒筠心里反而落下一颗石头。
舒筠刻意在路上磨蹭了一会儿,回到咸安宫时,里头一阵喧哗,起先淑月公主只想吓唬吓唬舒筠,后来寻不到人便急了,自然惊动了舒太妃。
舒太妃怒得从塌上翻身而起,将淑月公主揪了过来,
“你怎么就没脑子,你想欺负她关起门来欺负,将她丢弃在外头,是嫌本宫日子太好过了么?”
舒太妃不发怒时是个娴静的美人,一旦惹到她,她便如炸毛的狮子,吩咐宫人四下悄悄去寻,其中一人走出咸安宫没多远,正撞上独自回来的舒筠,喜极而泣,连忙将她带到舒太妃跟前。
彼时淑月公主正被舒太妃揪了一通,发髻凌乱,跪在一旁,鼻尖抽抽搭搭,甚是委屈。
舒筠面无表情看她一眼,朝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