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瑶在车厢内鼓了半天的劲儿才在姜婆无声的催促下钻了出来。脚还没着地,她的眼睛就不受控制的看向面前那诺大的宅子,‘朱宅’两个鎏金大字在日照下泛着与之前一样的贵气金光,朱红的大门紧紧关闭,上头交叉贴着白底黑字的封条,几个差役把守在门旁,还没进去,她仿佛就能穿过厚厚的院墙看见宅院里面萧瑟的景象。无人无声,空空寂寥,脑中想起那一张张依然消失了的熟识面孔,她的腿脚立时便软了。
姜婆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也幸而她靠近车辕,险险倚靠上去才没让她无用的瘫坐地上惹人观瞻。可人体的温暖让她本能需求,不等姜婆放手,她已经用冰凉的手抓住了她,好似冻僵的指头寒气逼人。
提前服用了药物的楚云瑶心绪波动不算激烈,甚至哪怕她腿软失力,也并不影响她清楚的接收来自旁人的命令,以及迈出听话的步子。楚云瑶低头颦起眉,她仗着自己有点儿药理知识竟严重低估了药物对她情绪的影响,伪装时最怕面对的就是装不出来,一旦没有经历只凭想象,那她要挣扎面对的,就是自己编撰的剧本跟现实得逞了以后那不断摇摆于虚伪表演跟开心松弛间的不和谐,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她不懂什么是‘灭门之苦’的前提下,真实的情感是不会因为药物的慰藉而变得不存在的。
余天翊想要害她?还是他在某一瞬间察觉了她的真实?楚云瑶思想逐渐阴沉起来,只是很快又平复在药物的缓释下。她哭不出来,也憎恶的不彻底,只能摒弃所有复杂的情况,专注单一的方向。
她抬起眼,直直看向那紧闭的两扇大门,那是阴阳相隔的界限,是生死别离的忘川河。
余天翊回眸看了一眼正朝这边走近的楚云瑶,接着便似后知后觉一般向顾景瑜请罪道,“还请大人赎罪,下官疏忽未报,昨日曾给姜婆两颗护心丹让她嘱咐楚氏服用,与案并不影响,只是会让她心绪稳定不至于伤心过激,晕厥现场。”
顾景瑜将稍显沉思的视线递向他,“余大人医者仁心,这么做实属应当。”说完,他也扭头看了看已站定在四五步远位置的楚云瑶,看她凝眉痴痴望着朱宅大门,不哭不闹,只脸色白的不见丝毫温度。
见识过人心人性的顾尚书当然也见过极为会演戏的人,只是目前还没有哪个人能从他的手里走过一遍还演得下去,“楚氏,本官有话问你。”
楚云瑶乍然被唤先恍了几息的神儿,待反应过来后立即面朝顾景瑜跪到地上,谦卑至极的伏身颤道,“民、妇失礼,大人请问。”
“你可记得朱宅里面的格建布局?”顾景瑜大略扫了一眼宅子的外围占地,先简单的估出地形,“本官未曾见过,在进去前你先说于本官知晓,等进去后才好分辨。”
“是。”眼垂地面的楚云瑶闭目凝神了一瞬然后继续说道,“禀大人,家、朱家是三进院落,第一进为门屋,第二进是厅堂中院,第三进为正房私室,官人与大娘子还有明哥儿一起住在那里。后面是一排后罩房,后罩房与正房之间是后院。后院有柴房、杂屋、马棚,还有专门用来惩治不听话下人的牢房。中院与三院一样有正房、耳房、东西厢房、抄手游廊,中院西厢是仆从们的住所,在三进的西面加建了两个一进小院,民妇与其他三名妾室,及家中女婢便居于此处。”
顾景瑜点点头,“宅中可有狗洞,暗室?或者严令不许人接近的地方?”
楚云瑶稍想片刻才悬心道,“……大人所提,民妇不知。民妇出身微贱,幸得官人垂怜,除了请安传唤,不敢擅自离开小院。”
“你平日里都在屋中做些什么?”顾景瑜继续问。
做些什么?楚云瑶回忆道,“大娘子、教了民妇绣花,闲来无事时,民妇都在绣绷前绣花。”
“我听说你在妓院时就已经开始习绣,当真的是喜欢了。”原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惹得楚云瑶眸光闪烁。
绣花,讲的是针法,更是修行。眼力、耐心、细心、稳定、构图、布局、想象,缺一不可。医者,若不懂施针只懂配药,那也只属末流。顾景瑜是知道了什么才有此一问?还是……不能自乱阵脚!楚云瑶咬了咬舌尖以缓解药物对她造成的影响,乖顺从来不是她的本性,哪怕被药物裹挟,她的本能在抗拒着自己的情绪不受掌控。
她似不愿回想一样顿了好一会儿,才弱声道,“满香楼、的妈妈,她说绣花会培养女子气质,所以,楼里的姑娘都被请专人教导过。民妇学艺不精,在随官人来到朱家以后,大娘子见了,说女子需有一技傍身,故而又多指点了民妇几日。”
“若我没记错,五六年前香满楼曾应安亲王要求送了好几名娼妓进王府,其中有你吗?”顾景瑜现在所问的问题其实路驰逸早已经都问过,只是换个人来问,应答间如有参差便可能出现端倪,只要抓住那一点细微不同,就有可能发现新的线索。
“没有。”楚云瑶的声音变得更加没有气力了,她跪伏于地面,深吸了两口气才说,“那几日,民妇吃坏了东西,满身满脸都是荨麻疹,谁见了都不愿多看,妈妈唯恐吃罪安亲王殿下,也……不想民女再也无法接客,便辟了屋子给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