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晏轻声不满道,“你们世家应该不太喜欢妻子做这样的事。”在家里该为丈夫洗手作羹汤,在外却不要抛头露面,虽然宁晏有自己的坚持,却不能改变世俗的观念。
燕翎蓦地一笑,“那如果我也这样觉得,你还会做吗?”
宁晏抬眸看他,眼神异常平静,甚至平静中隐隐有一抹锋芒,“会。”
他就知道,她看似柔弱,实则是一百折不挠的小乌龟。
“既如此,那我觉得丢脸与否,也无所谓了,不是吗?”燕翎勾唇。
宁晏失笑一声,竟是无话可说。
燕翎就这样看着她,她双手合在覆前,腼腆温柔地站着,发髻上插了一只点翠镶宝的步摇,一晃不晃,端庄典雅,姿容礼仪挑不出半点毛病。
面上规规矩矩的,心思比谁都野,竟敢大胆地描绘万国坤舆图,这会儿燕翎也猜到,宁晏大致是在泉州见过航海图,才有如此眼界。
默了片刻,他道,“我没有”燕翎眉宇的冷峻稍退,目光变得灼然,“我现在告诉你,我没有觉得丢脸,你做得很好。”
“真的吗?”宁晏眼眸蹭的一下亮了,如洗去乌霾的明珠,“谢谢你的认可。”她骄傲一笑,她也觉得今日临危不乱,作品完成得很不错。
“那么”燕翎尾音拖曳地有些长,眼中的笑意有几分意味不明。
宁晏被他勾起了疑惑,明眸轻眨,“那么什么?”
“燕夫人,为夫何时能尝到你的手艺?”
他嗓音很醇和,像是骤然跌落在她面颊的琼浆,惹得她肌肤发烫,她怔怔望着他,这么一瞬间,她仿佛明白了他为何不高兴,并非是恼怒她去当御厨,而是恼火一直没能吃到她的手艺。
她促狭一笑,正想说“谁叫你失约呢。”
一道不合时宜的嗓音蓦地插了进来,淳安公主靠在往里拉开的门沿,懒洋洋地觑着燕翎,
“想吃晏晏做的菜呀?”
燕翎看到淳安公主,心情一下变得复杂。
他承认宁晏今日临危不惧,贡献了完美的国宴,涨了大晋国威,但私心以为,他舍不得妻子的手艺被那么多人共享,他不可否认自己就是吃味了。
淳安公主这厢是得了皇帝命令,赶忙追来后宫营救宁晏,先去了延庆宫,听闻宁晏已离开,便跟到这里,来的匆忙,旁的也没听清楚,就听到最后一句。
她也并非是针对燕翎,纯粹是觉着宁晏的手艺天下独绝,应该被珍视,被厚待,并不希望她的付出被人视作理所当然,这会儿拖着拽拽的语调,思量了一下,便双手抱臂跨过门槛,在燕翎周身晃荡,
“想要尝到晏晏的手艺,有两个法子,其一,挣足够的银子,翘首期待明宴楼一年一度的拍卖大宴,最后杀出重围,一举拿下魁首。”
“这其二嘛,”她晃悠悠到了燕翎另一侧,整暇看着他,目光最后落在门槛内的宁晏身上,骄傲又凛然,
“爱她,用真心来换。”
宁晏听到最后一句,神情晃了晃,下意识抬眸看向燕翎,两道视线隔着那朵狗尾巴花,不期而遇,明显在对方脸上看到错愕的神情,旋即视线稍稍交错变得模糊又缓缓拉长。
两个人在婚姻这条船上,从最开始摸摸索索,磕磕碰碰前进,到近来渐入佳境,慢慢有了信任与好感。
越过相爱相知这一步,径直做了最亲密的事,默契地承担彼此的责任与义务。
却在这一瞬间,被猝不及防给拉回来,那一层谁也没有刻意留意的窗户纸,被淳安公主给捅破了。
燕翎也明显愣了一下,沉默下来。
宁晏并非生来是淡漠的性子,她幼时十分的倔强,总觉着自己是父亲的嫡长女,父亲该是要疼着她的,也该要替她做主,每每被人欺负了,她就去寻父亲伸冤,起先希望得到他的关爱,渐渐的,期待被磨得越来越单薄,只要他能够给她一个公道便如意,到最后,哪怕给她一个眼神她也认了。
终究,她在父亲的冷漠下,彻底死心了。
她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最难得到的是一个人的心,而她能守住的也是自己的心。
当燕翎目露迟疑,并陷入沉默时,宁晏已露出了笑容,
“公主说的玩笑话,世子莫要放在心上,您想吃什么?我明日给您做就是了。”
身为妻子给丈夫做一顿饭,实属寻常,若她非要他拿心来换,便是矫情了。
燕翎看着一如既往温柔而娴静的妻子,喉间有些发涩,淳安公主那句话骤然砸在他脑门,他一时有些发懵,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宁晏拉住淳安公主的手,将她拉过门槛,含笑道,
“殿下,我要跟世子回去了,待得空,殿下出宫来寻我玩。”
淳安公主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话给燕翎造成了什么影响,不情不愿嘟起嘴,“时辰还早呢,你再陪我一会儿嘛,再说了,父皇要赏你,你正好当面谢恩呀。”
恰在这时,司礼监掌印吴奎带着几名内侍追了来,先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