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缘故?你想没想过,我与你表兄,到底谁是外人?”
宁晏听了这话,霍然抬起眸,立即在万千纷杂的乱麻中,牵到了一丝线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反问,
“你护着戚无双的时候,可想过,到底我是外人,还是她是外人?”
燕翎闻言,呼吸倏忽凝住。
所以,她宁可求人也不寻他,是因为呕着气?
这一瞬间,他胸口淤堵的难过与疑虑通通被洗刷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言喻的愧疚与无奈。
那张棱角分明的容,渐渐的褪去锋利,唇角化开一个苦笑的弧度,闭了闭眼,长长喟叹一声,服气道,“我明白了。”
“我自十二岁去了边关,入戚侯麾下,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五年之久。当时侯夫人阖家就在雍州,每每我与无忌回营,侯夫人都要亲自烧上几个好菜,备上小酒,对我嘘寒问暖。冬日里的棉服棉袜,夏日的短卦轻履,只要无忌有的,我都有,那四五年,侯夫人就如我半个母亲,无微不至照顾我”
在他心里,戚侯是他恩师,无忌是他亲兄弟,而侯夫人更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就连少小一块骑马狩猎的燕无双,也有几分亲情在里头。
他与戚家的情分,不全然是因当年他伤了无忌一条腿,更多的是相濡以沫的恩情。
他亏欠戚家良多。
所以,今日在看到宁晏与戚无双怼嘴,他下意识是反感的,一面不喜戚无双的愚蠢,在自己母亲寿宴上惹事,一面责怪妻子不该针锋相对,该要退让一步,当时他心里想,无论宁晏对与错,她都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侯夫人难堪。
如今细细回想,在他潜意识中,着实是将熟悉亲近的侯夫人看得比宁晏更重要,为了保住侯夫人面子,而枉顾了宁晏的感受。
所以,宁晏今日冒雨寻萧元朗帮助,也该是同一个原因。
对于她来说,那相识多年又在刑部任职的表兄,的确比他更可信任。
烦躁再次席涌而来,燕翎沉默了。
此刻他有多不好受,宁晏今日在寿宴便有多委屈。
他们都选择了别人。
但,是他伤她在先。
宁晏听他讲完,神色并无明显波动,“我能理解,也没有怪您,只是我并不能接受。”
燕翎倒是很感同身受,他现在也是如此心情,宁晏楚楚可怜哀求萧元朗的画面,一直在他脑海挥之不去,他也不能接受。
“不过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以后再遇见类似的情况,我会交给你来处理”
“不”燕翎淡声打断她,“不会再有下次,”他抬眸,直入她精致的眉眼,轻声道,“我不会再见她,也请你相信我,除了你之外,我不会与任何女人纠缠不清,你以后不必再伤神。哪怕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不要轻易相信,一定要问过我,可以吗?”
“如你当初所言,倘若我心中有人,也绝不可能娶你,我燕翎的婚事,谁也左右不了”
这一次,他深深意识到他与宁晏之间,并没有建立牢固的信任,他必须先将障碍清除,不希望她将来因为一些有心人的风言风语而误会他。
宁晏听了这席话,眼底的冷淡终究是化开不少,嗓音鲜见的温柔了,
“我知道了”
这一刻,不知为何,他们都信了彼此,宁晏相信燕翎说到做得到,燕翎呢,也相信宁晏以后不会亲信旁人。
心口均松了一口气,紧绷的气氛,终于淡了下来。
角落里漏刻叮咚在响,指针指向亥时末,夜已深,宁晏折腾了一个下午并一个晚上,此刻已是筋疲力尽,神色倦怠,连呼吸也变得沉了几分。
燕翎是个明辨是非的人,
“今日是我有错在先,故而,明宴楼的事,我不再深究”
宁晏身子微微往后一靠,心里那点顾虑也被打消了,她不希望燕翎误会她与表兄。
她与表兄谈不上熟悉,可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他不是将油纸伞塞给她,宁愿自己淋雨,便是在祖母严词声厉下替她辩驳,为她争取一点点可怜的温情。不能连累他。
燕翎说的不再深究,应该是不会揪着这事不放的意思。
宁晏防备卸下。
“但是,”燕翎这一回语气着重且带着几分恳切,“以后,你有任何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有什么麻烦,都交给我来解决,可以吗?”
他不能保证,这种事再来一次,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宁晏的眸光迟钝地挪到他身上。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时而冷淡深邃,时而浓烈炙热,却清晰地表达着,不容置疑的意思。
这回,她没有迟疑,郑重点头,“好”
她也该要尝试着信任他。
得到她的允诺,燕翎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又看了一眼墙角的铜漏,终是不再停留,一面擒着茶盏喝了一口,茶已冷,心却是滚烫的,冷水下肚,那些焦灼了一夜的难堪与挫败,总算是得到短暂的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