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进来。”他今日,势必要弄清楚他和兰溪的真实关系!“是。” 记起来了周管家伏跪在地上。阴雨伴着潮气,顺着那冰冷的地板,钻入他骨头缝里。多少年了,主子一直将他视作亲人,从未让他久跪过,今日这是…………在周管家撑不住的前一秒。萧长卿清冷又漠然的声线,在这空荡而寂寥的大殿内响起。“周叔,您照顾我已有二十六年了吧。”明明这语气,和平日无什么差别。为何落在耳边,让人禁不住想打个冷颤。周管家心头大乱。抬高声音,以掩饰自己心头那陡然生起的慌乱。“回主子,已有二十六年零四个月……”周管家是孝仁皇后的人。一直在宫外察理着孝仁皇后的嫁妆铺子和庄子。对孝仁皇后,对韦家忠心耿耿。萧长卿出生后,孝仁皇后便将周管家调到太子所,负责萧长卿的一应事务。可以说,周管家陪伴在萧长卿身边的时间,比这朝廷内外所有人都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既如此,你该很清楚本王的脾气吧?”萧长卿声音仍然冷淡,可那淡漠之中,夹杂着隐秘的锋芒。周管家眼角狠狠一跳。若说主子没恢复之前,他确实是了解主子的。幼童心智,为人赤诚坦率。但主子恢复之后,他这个久在身边伺候的老人,也摸不准他的脾气了。上一秒明明笑着,下一秒却能雷霆手段大动干戈。无论发生何种大事,于他而言,在面上,都是云淡风轻的一笑。就比如今日。他根本摸不准,主子到底生没生气,为什么生气。“兰盆可带来了?”萧长卿并不期待周管家的回复,吩咐道。“将那兰盆带进来吧。”“是……”周管家扶着地面,艰难地起身,去外殿将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兰盆,送到萧长卿面前。“老奴知道王爷您爱惜此物,一路上一直抱着,唯恐磕了碰了……”说着说着,周管家似想起了往事。皱纹丛生的老脸上,带着些哀伤。“老奴不仅是看着您长大的,也是看着孝仁皇后长大的,这对兰盆,是娘娘及笄时,老太爷送给孝仁皇后的贺礼。”“孝仁皇后爱惜极了,入宫也要带着,日日摆在案前,时时拂拭。”
“孝仁皇后不幸离世后,临死之前还千万般吩咐,让下人一定将兰盆送到您手中……”“如今每次见这兰盆,老奴总想起孝仁皇后,她的音容笑意,如在眼前……”萧长卿接过那兰盆。花盆上的纹理线条,笔法勾勒之处,和在芝兰殿见到的那一盆,一模一样……萧长卿指尖摩挲着那花盆,眉目晦暗。“另一只呢?”周管家忙告罪道:“主子恕罪,另一只失踪许久了。至今没有找到。”“是吗?”萧长卿将那花盆放在桌上。声线拉长,“为何本王会在芝兰殿见到?”周管家愣住。面色渐渐苍白。芝兰殿……那个地方……萧长卿眉目冷厉,“本王记得,曾问过你一回,本王和芝兰殿那位是什么关系。”“你说过,只是合作关系,且兰氏心机深沉,多次诓骗本王……”“这兰盆对本王的意义,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这种东西……岂是能随意诓骗走的?!”“再问你最后一次,若你不如实相告,别怪我不念旧情!”“痊愈之前,那位芝兰殿的兰皇后,同本王究竟是什么关系?”……周管家面色来回变换。只一瞬,似苍老了十岁有余。重重叹出一口气。纸终究包不住火。之前,是他太想当然了!无论主子和那兰氏女走到哪一步……大概,他都没那个资格插手吧!周管家缓缓跪在地上,行了大礼。“老奴……有罪……”接着,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将萧长卿曾与兰溪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如实吐出。从二人偶中春药那日起,到次日的约定,再到后面十万两银票的交易……从萧长卿动情,恨不得将家底掏干净送给兰溪,再到二人之间的情动和懵懂……那些因蛊毒而被遗忘的过往,如画面一般,在萧长卿的眼前铺开。他疼了一天都未缓解的心脏,此刻终于被拉停了最后一道急弦——“噗!”一口黑血,喷洒在面前的奏折上。周管家神色惶然,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冲到萧长卿面前,想为他擦去唇边的血渍……“滚!”萧长卿满目暴怒和哀色。“还有什么!继续说!”周管家看着他如此伤情的样子,心痛难耐,心底将兰溪怨恼了无数遍。却不得不继续复述,兰溪和萧长卿的那些,曾经的过往……“那日,您为了救兰皇后一命,挡在她身前,为她担了那把有毒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