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耐着性子哄过谁,现下更是又慌又乱。
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连呼吸都粗沉了不少。
那晚。
慈善夜那晚,因酒店配备的安全套偏小,他无法正常使用,便没有做措施。
没成想竟然……
他深吸一口气,在郁楚身前蹲下,尝试去握他的手。
或许是心情太过低落,郁楚没有反抗,任由他把自己紧紧握住。
梁絮白下颌微动,喉结艰涩地滚了又滚。
良久,他徐徐低头,用额尖轻触青年的手背,声音沉哑:“对不起。”
郁楚面色如初,可是盈满眼眶的雾色骤然凝成了水,不受控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鬓发里。
他张了张嘴,语调哽咽,重复着在医院说过的话:“我是男的,怎么会怀孕呢?”
梁絮白抬头凝视着他,眉头悄悄颦蹙起来。
郁楚绽出一抹不达眼底的笑,又道,“其实做彩超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顶多被检查出恶性肿瘤——至少它是个体面的病,可以大大方方地治疗。”
话音刚落,他又笑了,“没想到竟是个胎儿。”
是一个存在于男人腹中的胎儿。
梁絮白不由收紧手,但生怕捏疼了他,又缓缓松开。
郁楚趁机抽回手,无措地盖在脸上。
恍然间,小腹开始隐隐做痛。
得知里面是个小生命后,他再也不愿用手去触碰和按压了。
它的出现,彻底改变了郁楚的人生。
前二十年筑建的三观,从今晚开始,要一点一点地崩塌了。
他不愿意接受自己能怀孩子,也无法接受。
郁楚强忍腹痛侧躺在沙发上,身体微蜷着,用膝盖抵住小腹。
梁絮白蹲在地上,目光始终落在郁楚身上,饶是双腿早已麻木,也浑然不觉。
许久之后,他倾身凑近,用粗粝的指腹擦去郁楚眼角的水渍,郁楚轻掀眼皮,看他一眼后又垂下了目光,有气无力地说道:“梁总,你回去吧。”
梁絮白一动不动,无声拒绝着。
郁楚情绪低落,似有一根弦绷在脑海里,随时都会断裂。
他没心思和这位少爷打太极,连日来的高强度工作本就让他疲惫不堪,今晚的冲击更是让他窒闷痛苦,所以在情绪崩溃之前,他默默地合上了眼。
仿佛这样做了,就能把烦恼通通摒弃。
然而收效甚微。
梁宥臣的话不断回旋在脑海里,像一台回循环播放的黑胶唱片机,不断地告诉他:你怀孕了。
「你怀孕了。」
「这是不争的事实。」
郁楚心绪烦闷,可是孕期的生理反应很快便占据了上风,睡意席卷而来,让他在痛苦中缓缓进入了睡眠。
夜更深沉了,星子垂悬,闪烁着微光。
梁絮白仍旧蹲在地上,目光时而落在郁楚的脸上,时而凝在他的腹部——那个孕育着他们的孩子的地方。
他抬手,隔着薄薄一层衣料轻轻按在那儿。
明明才一个多月,掌心却像是感知到了生命的存在。
梁絮白眉心微蹙,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境,万般复杂的情绪齐齐涌入心房,再由血液冲刷,流向四肢百骸。
良久,他撑着膝盖艰难起身,待双腿缓过那阵麻劲儿后才小心翼翼地抱起郁楚,把他送回卧室里。
空间寂静,便显得心跳声格外有力量感。
梁絮白大剌剌地靠坐在飘窗上,皎白月色将他的身影拉长,与地毯上那朵硕大的玫瑰重叠着。
原本在江边吃烧烤的人突然急匆匆离去,朋友们自是担忧,微信里堆满了关切。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逐一搪塞过去:「老婆要生了,喊我过来陪产。」
朋友吃惊:「????你有别的女人了????」
梁絮白:「?」
他又打字:「你这猪脑子,想啥呢。是……郁楚病了」
朋友问:「郁楚?他怎么了?」
紧接着又打趣,「不是不喜欢吗?这一听到出事儿了,你他妈跑得比狗都快。」
梁絮白:「老子乐意」
他懒得再扯下去,忽略了后面的回复,然后点开梁导的微信,敲出一行字,准备给郁楚请假。
思索几秒后,他觉得这事儿应该由沐蓉出面比较合适,毕竟她是郁楚的经纪人,比他……
暂时比他名正言顺。
等事情都处理妥善后,梁絮白转过脸,视线掠向床面,落在那张熟睡的脸颊上。
微顿片刻,他赤脚走出卧室,来到阳台,拨通了梁宥臣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