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朦胧中,希雅感到有人接上了她脱臼的手臂,濒死的身体对疼痛已不敏感,她只是闷哼了一声,连眼睛也没有睁开。身上传来了温暖的触感,那人拆开了她的绷带,念着咒语在伤口上施加治愈术,再用湿毛巾轻轻擦拭她沾满血水和汗水的身体。很久以前,好像也曾有人这样细心呵护过她……啊,是还在王城的姐姐。小时候爬树的时候摔了下来,姐姐虽然嘴上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替她包扎伤口的时候却无比温柔。希雅想要抬起手,抓住那份令人怀念的温暖,但手腕好沉重,怎么努力也无法如愿,她委屈极了,从嗓子里挤出哭泣一般的声音。“姐姐……”“我不是您的姐姐。”从身边传来了略带困扰的女声,“我只是……我叫伊莉丝,因为会一点医术,所以魔王大人要我来治疗您。”这样啊……希雅不再向手腕上施加力量,蓦然从梦境回到现实,她觉得无比疲惫,只想永远沉睡下去。只是,她感到有些疑惑:为什么伊莉丝能使用魔法呢?是因为魔力微弱,亦或是只能使用治愈法术,所以没有必要封印其力量?她心底隐约产生一丝嫉妒,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伊莉丝还有着力量,那也就是有着希望,而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沉默地躺着,等到伤口都被处理了一遍,身上有了些许力气,才睁开眼睛,看清了伊莉丝的样貌。那是一张清秀的脸,黑发黑瞳,大概比自己大上几岁,但眼睛无神,脸庞因为饱经折磨而倍显憔悴。希雅向她的身体看去,然后因为惊讶微微张开了嘴。伊莉丝的身上不着片缕,包括乳房在内的肌肤都布满了青紫色的瘀痕,双手虽然没被限制住,但脚上也戴着镣铐。怎么办,是要移开目光吗?还是说将一切视为平常呢?看着希雅不知所措的表情,伊莉丝有些难堪地挤出一个微笑,“我给您换身衣服吧。”希雅的双手被铐着,无法正常穿衣,伊莉丝只能将衣服手臂处的布料剪成两半,爬上床扶起她无力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给她套上衣服,再将剪开的布料在肩膀处打结固定。感受到包裹住自己的体温,希雅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苍白的脸庞染上红晕。她和人亲密接触的次数本就不多,更何况是这样的赤裸相对,她甚至能感到伊莉丝的乳尖抵在自己皮肤上的触感,可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咬着嘴唇忍受。希雅的视线飘忽着,瞄到了被放在地上的卧室门钥匙,但她没有去思考如何得到钥匙,自由对现在的她来说太过遥远。她只是用渴望的目光注视着水盆,那原来是一盆清水,但在清洗过她的身体后,已是一片脏污。可那仍是水……希雅忍不住做出了吞咽的动作。注意到希雅的异样,伊莉丝伸手摸了摸她干裂到脱皮的嘴唇,有些犹豫地问:“您想要喝水吗?”希雅轻轻点了点头。“可那盆水已经很脏了,不能喝的……”伊莉丝更加慌乱了,“大人也没有说给您水,所以我……对不起,我不敢……”为什么要道歉呢?希雅抬起头,仰视着伊莉丝愁苦的脸,她努力扯出一个微笑,然后将脑袋埋进伊莉丝的怀里,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关系的。过了一会儿,她又竭尽力气挤出几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她把一切都搞砸了,如果能切实地杀了魔王,这些事就能结束了。对不起,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她却因为伊莉丝还能使用魔法而产生了妒忌。对不起,想要喝水只是她任性的要求,所以不需要道歉……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伊莉丝抱紧了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在被魔族带来给传闻中的勇者治疗时,她心里既是恐惧和好奇,又隐隐有些嫉妒和怨恨。她在这座城堡里呆了很久,原本已经麻木,但最近新抓进来的奴隶告诉她,人类将发起反攻,如果勇者能够打败魔王,他们都能得到自由。她抱着希望撑到现在,得到的却是人类战败,勇者被俘的消息。
如果你能更努力,干得更好一些的话……她忍不住就会产生这样的恨意。而且,为了方便使用,城堡里的女奴都不允许穿衣,可魔王大人竟下令要她给勇者换衣服……这样想来,特意找女奴给她更衣说不定也是照顾其心情。为什么啊!在外面时被众人敬仰,就算被抓了,也还是被特别优待,这样的话,至今为止的,我的人生又算是什么!?但在听到她用快哭出来的声音喊自己姐姐时,这怨恨就烟消云散了。还是个孩子啊……这样想着,她垂下眼睛,轻轻拍着希雅的后背,“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你已经……你已经很努力了。”是这样吗?希雅仍无法停止身体的颤抖。在贴近伊莉丝的时候,她无比害怕被推开。“都是因为你,我们才拥有希望。”昔日同伴的话语总是在心里缠绕,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却难以忘记这句话。他人即地狱,曾经在哪里听过这么一句话。那时候,她还不能理解其中含义,等到被同伴和家人以那样惨烈的方式背叛后,才略微明白一些。他人的心是地狱,无法理解的、幽深的地狱,可即使如此……她用力贴着伊莉丝,眼泪突然流了下来。这是多么温暖的地狱啊。“不要哭了。”她感到自己被搂得更紧了,从头顶传来了温柔的声音,她的眼泪被轻轻拭去,然后抹在干裂的嘴唇上。“这样会更缺水的。”我知道,她流着泪想,所以我再哭最后一次,再之后,一定会好好努力。伊莉丝抚摸着希雅的头发,等到她的颤抖慢慢平息下来,轻声问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