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烧了炭盆,二夫人惧冷,平日门窗掩得严严实实,沈瑶年轻身子火热,着人开了一片窗。
侯在廊庑的婆子往里探去一眼,年轻的少夫人气定神闲,眉梢染着鲜活,与二夫人那端肃的模样十分不同,不需要小丫头捶腿,也不必人人往跟前端茶递水,屋子里井然有序,没有往日那般喧哗浮躁,再看黎嬷嬷候在一旁指挥,真是变了天。
大家依次进去领票,轮到厨房一位管事,循着往日将单子递过去,厨房开支是每日份例,来回就那些菜系调换着用,每日金额几乎没有变化,不过沈瑶看了一眼却皱了眉头,
“每日光是吃食就要五十两,一月一千五百两,一年将近两万两,实在是过于浪费,即日起,每日只有三十两的份例。”
婆子脸色大变,几乎要跪下来,“六夫人,这怎么成?府上有将近一千人,每日五十两已经是节省了。”
沈瑶将帐簿一合,面带冷色,“高嬷嬷,我可是乡下来的,蔬菜鸡鸭市价如何,我比谁都清楚。”
婆子酸酸一笑,“是,您是清楚,只是京城价额比乡下到底不同”婆子说的委婉,毕竟沈瑶身份摆在那里,她也不敢过于造次。
沈瑶笑着颔首,“没错,不过我常去府上西北的林子取苗,那里养了不少庄子上送来的鸡鸭,肉食几乎不用去市面上买,此外,每日皆有附近的百姓将家里种的小菜或鸡蛋鸭鹅送来谢府后门,如果我没说错的话,现在谢府后面那条小巷怕是人满为患,你们若有心节省,径直在后巷买一些,其余的再去市集采购,一日不知要省下来多少银子。”
婆子没料到这六夫人年纪轻轻,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夫人,您说的都在理,只是咱们是大户人家,家里酒席不断,总得在市集上有些门路,久而久之就有了常年合作的商家,一时半会也不好不去人家那里采购”
沈瑶没功夫与她掰扯,打断她,“无妨,那我换个人采购,换一家买”
婆子登时不吱声了。
沈瑶手里捏着谢府人事簿册,语气铿然,“我话摆在这里,每日厨房只有三十两份例,谁能做就接,不能做大可离开,本夫人再安排人接手。”
旁人不敢说这话,沈瑶敢说,谁叫六房有底气呢。
婆子看了一眼周氏,悻悻退下了。
周氏站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厨房一贯是她管着的,沈瑶这么做也算是断了她的财路,更重要的是弄得她在下人面前没脸。
厨房的管事退下,紧接着轮到针线房的嬷嬷。
厨房的人心有不甘,愣是躲在外头听风声。
这回沈瑶就更不客气了,吃的在所难免,穿得实在是不必如此浪费。
“除了老太太的份例不动,其余人从我起,每季衣裳减去四身。”
这相当于减去一半的份例。
这话一出就是旁边的谢京都大吃一惊。
“瑶瑶,你这也太狠了吧,我担心府上婶婶嫂嫂姐姐妹妹都不干呢。”
嫁妆丰厚的媳妇不把公中那点衣裳份例放在眼里,那些庶出的女孩子手里没有积蓄,全指望着公中每个季度分些衣裳打扮自己。
沈瑶道,“此项必须削减,一个季度八身实在太多了,旧衣穿不完,新衣又连着做,譬如我,衣柜里还有许多新衣穿不过来,至于那些庶出的姑娘,每年江南敬献布料,咱们再贴补几身便是,这叫因事製宜,有的放矢,再说,这里头下人一季也有四身,就更不必要了。”
谢京见沈瑶坚持,也不强求,“成,我都听你的。”
“只是,你可要做些准备,回头府上的女人们可都要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谢京开着玩笑话。
沈瑶笑,“我若在乎,就不会接这个烫手山芋了。”
周氏在一旁替她倒茶,“六婶这魄力,我是打心眼里佩服。”
到了第二日,沈瑶再次削减了厨房的菜式,就拿她和谢钦来说,每日三顿,顿顿有十来样菜肴,哪里吃得完,往后,夫人份例减到六样,其他依次递减,沈瑶暗中考察过,足够吃得饱,只是没有以前那么奢华了,怪谁呢,府上既然缺银子,就得缩衣减食。
连着数日,就没几个差事能幸免。
统共算下,阖府每日的开销要减去将近一半。
管事们有怨言吗,自然有,但谁也不敢去沈瑶面前哭穷。
沈瑶已经作了唇枪舌剑的准备,结果三日下来,风平浪静,她问黎嬷嬷,
“三日就这么过去了?不会暗地里憋着坏招吧?”
黎嬷嬷笑,“您也不瞧瞧您身后站着谁?”
“这倒是。”沈瑶又懒懒散散地抿了一口茶,“狐假虎威嘛,我已轻车熟路。”
谢钦在朝中尚且雷厉风行,何况是区区一介后宅,管事的心如明镜,若是开罪了沈瑶,可不是丢差事这么简单,搞不好便要丢脑袋,谁也不敢给沈瑶使绊子。
沈瑶也并非没有城府,一来,当着周氏的面敲山震虎,先把厨房这硬茬给解决,其余的人见风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