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心里还是有些犯怵,只是她还不习惯与谢钦撒娇,便忍着道,“我知道了。”眉目间隐隐流转出淡淡的忧伤,被人觊觎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现在有谢钦护着,将来离开了京城呢,是能避开太子等贵胄,却也不知会不会再有别人?
她本是一介浮萍,没有生根之处,若哪儿还能让她生几分亲切,便是岳州了,大不了毁容,这是自保唯一的法子。
谢钦察觉她神色黯淡,眉间那抹沉郁越发浓重,原先水嫩光艳的面颊白的有些僵硬,多么好看的姑娘要刻意藏起自己的美,谢钦心里也不好受,连着腔调也软下来,
“你高高兴兴的去,不必遮掩什么,谁也不敢拿你如何。”
沈瑶猜到谢钦看出来她的妆容,有些意外,她还当谢钦眼里看不到这些细枝末节,她腼腆地笑了笑,抚了抚面颊,
“无妨。”
“姑娘家的还是要藏拙些好。”
谢钦眼底一丝黯淡一闪而逝,她本可以不必藏拙,偏生那个路子她不选。
这一路沉默至皇宫,下车时,他扔下一句,
“即便你离了京,我也会安排人暗中护着你,你不必害怕。”
沈瑶怔了一下,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她喃喃看着男人挺拔的身影一点点踏入晨阳里,遇见他何尝不是她的幸事。
有这么一句话,便有了后路,沈瑶心头的阴霾散开,人也跟着精神了。
谢家人被率先优待入了宫,谢钦与沈瑶方向不一样,一个往东,一个往北。
沈瑶走出一段距离忍不住往回看,谢钦立在通往奉天殿方向的角门,晨阳在他周身镀了一层光,他负手立着,神情瞧不真切,那道挺拔毓秀的身影却格外让人安心。
他在等着她离开。
沈瑶觉得自己有些像无理取闹的小孩,笑着朝他挥手,随后大大方方往前跟上大夫人。
引路的宫人果然对沈瑶十分关照,一路告诉她宴席的规矩与流程。
寿宴摆在仁寿宫,从正门进了空旷的庭院,里里外外已候了不少人,因着时辰还早,不少女眷不急着入内,相互在寒暄。
大夫人刚要带着沈瑶进去,迎面便有一位夫人殷切地走了过来,熟稔地拉着大夫人说话,“许久不见,上回我家小孙儿满月你怎么没得空来?”
大夫人到了外头便是体面的一品国公夫人,也显出几分雍容的气度来,
“本是要来的,家里女儿出了些事,便让京丫头代我庆贺。”
那夫人目光有意无意往沈瑶瞥,大夫人何尝不知她的意思,无非就是想结识沈瑶,沈瑶客气地打了招呼,“长嫂先忙,我去殿内等候。”
殿内人就更多了,远远地上了抄手游廊,便听得里面传来一片嗡嗡的说话声,笑声接连不断,其中有一道温柔婉转的嗓音格外吸引沈瑶,她嗓音跟夜莺般好听又流畅,能让人联想到慈眉善目的妇人。
沈瑶听了片刻,方慢慢回过味来,这妇人该是她母亲段氏。
还是头一回听到段氏在笑。
殿门洞开,迎面一股凉爽的冰气扑来,殿内该是镇了冰镇,沈瑶随着宫人跨入,无数视线聚了过来,金碧辉煌的殿宇敞耀而明亮,目光所及之处衣香鬓影,语笑喧阗,看到她进来,殿内寂静了一瞬。
沈瑶神色无波径直往前走。
想起前段时日沈瑶为侄女两肋插刀,定是个悍然的性子,大家心有顾虑谁也不敢上前攀谈,隻暗道这位首辅夫人好大的派头。
沈瑶走了几步,听到左前方有人朝她亲昵地唤了一声“四妹”,是三姐沈杉的声音。
沈瑶知道躲不过去,便止步朝段氏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沈家三位姐姐簇拥在段氏身侧,还有些不知名的夫人也在,想必是沈家姻亲,大家都殷切且骄傲地望着她,好似在这样的场合,唯独她们有资格与首辅夫人搭上话。
沈瑶面无表情来到段氏跟前,段氏脸上的笑温柔而娴静,像极了一位慈母,“肆肆”
这大概是段氏第一次唤她的乳名,这样的画面她畅想过无数次,或是某个赖床的早晨,或是某个惬意的午后,又或是她犯了错被她拧起耳郭耳提面命,含嗔带怒,却绝没想到是这样的场合。
些许了麻木了,沈瑶未露出半点情绪,隻朝段氏稍稍屈膝,“义母。”
这一声义母并不是段氏想听的,她面色僵了下,很快又露出和软的笑容。
“肆肆,时辰还早,你随我在这里坐一坐吧,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沈瑶深深看着她,想起刘二哥的事,微不可见颔首。
沈家几位姻亲立即逮着机会与沈瑶见礼,其中一人打量了段氏与沈瑶几眼,心直口快道,“我怎么瞧着首辅夫人与沈夫人有几分相像?”
认亲宴已办,段氏脸皮还没厚到出尔反尔,在外头无论如何得认沈瑶是义女,她早就预备着有人这么说,笑得温雅自如,“当初就是看着这孩子与我有几分像,便认了她。”
“果真是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