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右卿的心情也非常复杂。他不只是自己这一房的家主,更是整个姜氏一族的主心骨。姜鸿虽然不是他的亲儿子,可也是他的侄子。都姓姜,都是自家人。姜家还没有分家,这种“家人”的概念,也就格外强烈。看着姜鸿侃侃而谈,说的内容更是有理有据。“阿鸿非常清醒,并没有轻易被摆在明面上的好处所诱惑。”郑家的亲事确实很好,可也掩藏着重重危机。就像姜鸿分析的那般,郑家的位置太敏感,很容易掀起风浪。若是与郑家同舟共济,要么破浪远航,要么就是船毁人亡。姜家,赌不起!或者说,现在的姜家,没有了姜源、姜砚池父子后,已经承担不起任何折腾。但凡姜砚池还活着——一想到那个虽然疯狂、却真的文武兼备的亲孙子,姜右卿的心,忍不住一阵阵的疼。他不是心如钢铁之人,也不是不顾惜自己的亲骨肉,实在是跟亲孙子比起来,自己以及整个姜家更为重要。他虽然放弃了姜砚池,可并不意味着不心疼,不因为失去他而惋惜。尤其是随着离开京城的时间越长,姜右卿就越能感受到姜砚池对于姜家的重要性。不说受宠了,单单是姜砚池的天生神力,就足以庇护姜家。可惜啊,那么优秀的孩子,就这么地死掉了。天妒英才!天,不佑我姜氏啊。失去了姜砚池,姜家只能从曾经的招摇过市,变得低调谦卑。三大卫发生啸营的时候,崔宰相等世家贵胄们,趁机搞死了姚氏。姜家也只能跟在后面,并不敢出头。三大卫与叛军一场大战过后,一股股的溃兵袭来,崔、郑、王等几家都纷纷招揽。姜家有心无胆,只能捡一些人家挑剩下,或是不要的。半个月积攒下来,居然只收拢了一百残兵。再加上家里的部曲,姜家能够动用的人马,不超过三百人。跟那些顶级世家比起来,真的只能算是“小巫”。所以,世家们筹谋着“另选英主”的时候,都不会邀请姜右卿。姜右卿惊愕地发现,曾经在京城煊煊赫赫的姜氏,如今竟被一等世家排挤出去了。离开了权利中心,再有什么投资的机会,也轮不到姜家了。若是再来个几次,姜家,注定要没落,直接被排挤出世家的阶层!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姜右卿,就是姜家的罪人啊。所以,明知道跟郑启联姻,可能会出现姜鸿所提到的那些危险,姜右卿还是决定要赌一赌。赌了,还有赢的机会。若是不赌,那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当然,这还不是最让姜右卿失落、失望的原因。他真正纠结的是,姜氏,哦不,确切来说是他这一嫡枝后继无人啊。唉,为什么能够发现这门亲事背后隐藏的危机的人是姜鸿,而不是姜泽他们?阿源啊,我的好大郎,你走得太早了!还有我的砚池,阿翁的好大孙,你也不该早早就走了!姜右卿默默地叹息着。不过,他人老成精,不管心里是怎样的叹息,他都没有表露分毫。对于表现出色的姜鸿,姜右卿也是赞不绝口:“好!阿鸿说得好!”“这桩婚事,确实有风险。”“阿鸿啊,你能想到这些,没有被亲事表面的好处所迷惑,这非常好!”“我们姜家后继有人啊!我这个伯父很是为你骄傲!”姜右卿看向姜鸿的目光,充满慈爱,仿佛眼前这人,真的是他最骄傲、最看重的晚辈。姜鸿赶忙站起身,躬身行礼,“伯父谬赞了,侄儿不敢当!”姜鸿嘴里说得谦虚,心里还是得意的。姜源死了,他就是这一辈中,最出色的人。姜泽这样的财迷、貔貅,根本就不配与他相提并论。姜泽:……他有些坐不住了。先是姜鸿一通危言耸听,接着就是父亲居然夸奖姜鸿!哎呀,郑家这么好的亲事,怎么能——“阿耶!父亲!”姜泽一时着急,竟也站了起来,他冲着姜右卿高声喊着。姜右卿:……唉,这个财迷儿子哟,那脑子仿佛是被铜钱给撑坏了,完全不知道动一动。就算不会动脑子,还不会听话音儿?不懂得什么叫先扬后抑?我夸了姜鸿这么多,不是真的在夸他,而是在为转折做铺垫!算了,本就不是这块料,教也教不会。
姜右卿已经对几个儿子都失望了,他准备从孙子们开始教起。所以,此刻,他懒得解释什么,直接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们姜家的情况着实不妙。”姜鸿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什么意思?伯父还是坚持联姻?姜右卿撇了眼脸色僵硬的姜鸿,淡淡的说道:“昨日,我得到消息,崔家已经决定跟阿史那雄联姻。”“崔家的外孙女儿太和公主,下嫁阿史那雄的庶长子阿史那旭!”“还有王家,他们的外孙女,先皇后所出的小公主,已经被陛下册封为万年公主。”“王家欲效仿崔家,与安西节度使联姻!”“李氏……”“郑氏……”可以说,几大家族,都在寻找“退路”。唯有他们姜家,什么路都没有。郑启,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至于危险?呵呵,崔、王等几家,他们做的事儿,就没有危险了?“富贵险中求!当年我们的老祖宗,若是没有赌一把,从天水走出来,也就没有如今的姜氏!”姜右卿的一番话,说得众人纷纷点头。尤其是姜泽,更是喜笑颜开:“对!阿爹说得对!风险越大,富贵才越大!”嘿嘿,他就要成为郑将军的亲家喽。以后在姜家,看谁还敢骂他财迷鬼、钱串子!……京城。知道了战场上的小公主是谁,阿史那曜就下令九重楼的暗探,多多跟踪、调查。他要知道万年公主的动向,还有姜砚池,在万年公主身边,又是充当了怎样的角色。城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