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了稳心神,朝帝永宁尴尬地笑了笑,回转了身。
不只是庄锦,一旁送亲的叶丛在帝永宁进大堂的那一瞬便惨白了脸色,他不比庄锦从未和宁子谦见过,他在叶家曾和宁子谦同处过三个月,在看到帝永宁之时他便知道面前这少年就是宁子谦。
叶丛眼底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讶,随之便是巨大的恐惧和懊悔。
想起叶家不仅因为庄家弃了帝家的婚事,还曾在叶府前毒打于他,密密麻麻的冷汗沁上了叶丛的额头。
红盖头下的叶诗澜似是察觉到一丝不寻常,轻轻拉了拉红绸,庄锦回过神,看着面前的心上人,咬了咬牙,暗想一定是自己猜错了。今日宾客满至,无论如何,这婚礼还是要继续下去。
庄湖能固守苍城多年,自然城府不比常人,庄锦和叶丛的神色骗不过他。一看这二人的表情他便知道他们怕是认识帝家少主,不仅认识,这副神色显然还有过节。庄湖脸色一沉,凝着目光在叶丛、庄锦和帝永宁身上拂过,心底陡然生出一个极为荒唐的念头。
不可能吧,正当他犹疑之时,终于寻着空隙凑到他身边的庄泉颤抖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不知庄泉说了什么,庄湖眼底神色几变,猛地抬头朝帝永宁望去,却撞上了一双似笑非笑又清冷淡漠的墨瞳。
难怪帝家家主会亲临苍城,难怪她道贺而来却又误了吉时,帝永宁竟然就是和叶诗澜定亲的那个落魄书生宁子谦!
刚才他还感慨帝家家主堪堪少年便权势通天,如今这权势落在庄家身上,他一时之间犹若千钧压身。
他怎么会想到自个儿儿子随便瞧上的寒门小户之女,竟然牵扯出了帝家的少主!
宁子谦上叶家门讨公道被打他是知道的,叶家烧毁婚书他也是知道的,同意庄锦动用庄家人手搜寻宁子谦他也是知道的。
庄湖脸色异常难看,以帝盛天的能耐,庄家和叶家对宁子谦做过的这些事,她岂有不知道之理?
那她今日来庄家,到底意欲为何?更重要的事,她是和韩子安一起来的庄家。庄家随便惹上一家都是以卵击石,若是这两家同时对庄家生了嫌隙……
庄湖简直坐立难安,一旁的喜官小声地提醒了两句“吉时”到,却被庄湖的脸色骇住,不敢再说话。
堂中的宾客似是也察觉到了异样,他们的目光在庄湖和韩帝两家家主身上扫过,眼底露出狐疑之色来。
两方不知为何都一时静了声,他们倒也不好开口。
“爹!”庄锦一声不安又惶恐的呼声终于让庄湖回过了神,他望着惴惴不安脸色苍白的幼子,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上座,行到了帝盛天面前。
“帝家主。”庄湖沉声开口,一揖到底,“犬子无知,闯下大祸,还望帝家主大人大量,不和竖子一般计较。”
庄湖是一城之主,又比帝盛天年长几十岁,他这一礼不可谓不重。堂中宾客见到这情景面上俱是惊讶,但瞧着韩子安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心想难怪帝盛天亲临,原来是庄家小公子得罪人了。只是帝盛天远在晋南,庄家一个末流的幼子,又是如何能得罪上这个南方巨擘?
庄锦看着父亲向帝盛天折节请罪,母亲又一副惊恐的模样,顿时脸色便红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吓的。他想伸手把父亲拉回,却又不敢自己对上帝家,还是缩回了手。
盖头下的叶诗澜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几次想掀开盖头,到底怕不吉利,没敢这么做。
帝永宁立在帝盛天身后,看着庄锦胆小不堪的模样,他的目光在战战兢兢的叶诗澜身上落了落,终于敛了眼底最后一丝情绪。
帝盛天始终没有出声,她淡淡地抿了一口茶,似是没看到面前弯腰请求的庄湖一般。
“庄城主,我和姑姑今日只是为三公子贺婚而来,并无他意。”帝盛天身后立着的少年走出来,一把抬起庄湖的手,温声道。
帝永宁的声音在正堂响起的一瞬,立在庄锦旁的叶诗澜猛地一抖,惊惶地扯落了头上的红盖头朝帝永宁的方向望去。
少年如玉,端方贵雅,一身晋衣,翩翩浊世,哪里还是当初那个落魄学子的模样。
叶诗澜满眼的不可置信,娇俏的面容血色全无,握着红盖头的手一抖,整个人身体一软差点跌落在地,还好庄锦在她身侧拉了她一把。
叶诗澜迎上庄锦复杂又隐约愤怒的目光,心底一跳哆嗦地避了过去。
到底只是寒门小户出生的女子,即便有几分聪慧,在这种场面下也是无措而惊惶。
瞧见新娘和新郎的反应,堂中宾客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纷纷猜测这新娘子只怕是和帝家的少主有几分不浅的旧谊,只是叶家小姐弃帝家择庄家,这也太没道理了些。
“永宁,既然是道贺,那贺礼你可备下了?”恰在这时,帝盛天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
帝永宁颔首,刚欲开口。韩仲远不知从哪一个蹿身抱着两个锦盒跑了出来,他笑眯眯的,露出两个虎牙,“备了备了,帝家主,我和永宁早就把贺礼备好了。”
韩仲远生得极像韩子安,又穿得一身富贵,众人自然猜出了他的身份